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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袖子被拽住,谢行之回头。

  谢安珩仰着脑袋:谢行之哥哥

  他像要说什么,对上谢行之的目光,又犹豫。

  谢行之对他眨眨眼,露出倾听的表情。

  明天谢安珩嘴唇动了动,明天还能来见你吗?

  小少年揪着他的衣袖,眸光忐忑,紧张得眼都不敢眨。

  当然可以。谢行之见不得他露出这种表情,走过去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,我就住在福新招待所,学校旁边那家。

  他又说:你把作业带过来,我房间很安静,你可以在里面学习。

  小时候的每个周末都像是地狱,待在家里不得不面对谢父,得时刻看他的脸色,随时有可能挨打。

  但他又的确需要一个能学习的地方,不得不忍耐。

  忍耐,并期待时间过得快一点,祈祷谢父今天心情好一点,每分每秒都是折磨。

  那时候的他做梦都想有人能收留自己,哪怕只是几个小时也好。

  谢行之明显感觉到谢安珩眼底亮了不少。

  谢谢哥哥。他松了攥着谢行之袖子的手,我会很安静,不吵到你。

  这小模样让谢行之心肝一颤,他忍不住又薅了一把谢安珩的短发,笑道:乖。

  晚上七点,谢安珩拎着一小盒牛奶回了家。

  推开门,客厅里臭气熏天。

  儿子?谢父醉醺醺地喊他,跑哪去了你今天?等了你半天你都不在。

  谢父放下手里的啤酒,拍拍椅子靠背:过来,给你留了点菜,饿了吧?

  他侧着身,露出东倒西歪的酒瓶,一双一次性竹筷随意地搁在桌面,旁边有两个塑料袋,里面是碎骨头,混着一些浑浊的汤汁,还有说不出名字的碎肉跟粉条。

  家里的异味大半都来自那里。

  谢安珩冷漠地转身:不用,我不饿。

  趁谢父没反应过来,他迅速进门反锁了房间。

  操了,你跑什么跑?门外开始嚷嚷,你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,你是不是觉得老子没用,嫌弃你老子是吧?嗯?!

  哐当一声,谢父踢了一脚他的房门。

  妈的,跟那娘们一个臭德行。

  谢安珩攥紧衣服,等脚步声慢慢远去,这才把藏在里面的袋子拿出来。

  那是刚刚谢行之给他买的文具和晚饭。

  谢安珩爬到书桌上关了小窗户,又拉上窗帘,确保不会有人看见。

  他拆开塑料袋,轻轻将小心翼翼揣了一路的小蛋糕取出。

  好像叫黑森林蛋糕,和中午吃过的提拉米苏长得有点像,但都是他曾经从未奢想过的东西。

  谢安珩挖了一小勺。

  很甜,但不腻。

  这一天下来吃过的甜像是要把他曾经所有的苦全都弥补掉。

  谢安珩小口小口地抿着吃,左手拨了拨桌上的文具。

  新钢笔,一盒墨囊,还有一支消除笔。

  他看过何明旭炫耀这种笔,很神奇,有专门的墨水,涂一下就能看不出痕迹。

  把蛋糕吃完,谢安珩没舍得用新的文具,把它们放进书包里,依旧用自己原先的旧水性笔写题。

  宝石袖扣被他从床垫下拿了出来,放在小台灯正下方。

  小少年埋头伏案,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。

  房间外,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响,谢父坐在酒瓶子中间看球赛,还间歇性传出暴躁的叫骂。

  偶尔声音太大了,会打断一下谢安珩的思路,他扭头朝房门冷淡地望一眼,又继续沉浸到作业里。

  袖扣安安静静躺在桌面上,在灯光映衬下散发出柔和的淡蓝色光晕。

  第8章 陪伴

  谢安珩几乎一夜没睡着,辗转反侧,脑子里全惦记着明天要去找谢行之。

  天蒙蒙亮的时候,他实在是躺不下去了,起床悄悄拿了牙刷毛巾,到院子外的小水龙头洗漱。

  早晨五点多,气温还没升起来,谢安珩把水流开到最小,认认真真洗脸刷牙,又对着墙上的碎镜子拨了几下头发。

  收拾好书包,谢安珩回头看见桌上的袖扣。

  他将它揣进口袋,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,还是放回了床垫下面。

  客厅里,谢父依旧在沙发上,鼾声震天响。谢安珩轻手轻脚地绕过地上的酒瓶,开门溜了出去。

  福新招待所离家里的确很近,谢安珩到的时候门口的老婆婆都还在打盹。

  他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,飞快地一路跑到了谢行之昨晚告诉他的房间门口。

  他抬手刚要敲门,突然又停住。

  太早了。

  这个时间点,除了他,其他人应该都还在睡觉。

  谢行之会同意让他来这里,但也不可能是让他五六点就跑过来打扰别人睡觉。

  谢安珩看着面前的木门,抿了抿唇,准备在门口坐下,等到八点再敲门。

  他靠在墙根席地而坐,走廊的地面有点冰,还有轻微的霉味。

  不是他想象中那个人该住的地方。

  吱呀一声,房门忽然开了。

  谢安珩听到动静抬头。

  早他倏地卡了壳。

  谢行之一手撑在门侧,衬衣领口微微敞着,有点凌乱,额发也沾了潮气,脸颊还有水珠。

  房门内扑面而来一股凉气,似乎带着某种薄荷的清香。

  谢安珩还在仰着脑袋发愣。

  谢行之低垂眼睫跟他目光相对,嗓音有点哑:怎么坐在地上?

  谢安珩这才回神,赶紧站了起来,局促地拍拍裤子后面的灰:早上好。

  早。头顶一声很轻的低笑,谢行之松开门进了盥洗室,进来坐,牛奶在桌上。

  房间不大,但很整洁,被子已经叠好了,上次看见的白衬衫挂在衣架上。谢安珩走到书桌前,桌面放着纸盒牛奶,是他前几次喝的那种。

  桌面也被收拾过,只有一本日历放在桌角,但上面是下个月的日期。谢安珩拿起来看了看,发现这个月的那张纸被撕掉了。

  早餐想吃什么?谢行之从浴室出来。

  谢安珩连忙放下日历:我,我不用

  你想说你五点四十坐在我房门口,但是已经吃过早餐了?谢行之眉梢一挑。

  心思被戳破,谢安珩抿唇没说话。

  谢行之顿了顿:在这等着。

  谢安珩还没反应过来,他已经长腿一迈出了门。

  哥哥等等!谢安珩赶紧跑过去。

  房门又唰地开了一条缝。谢行之大手揉了一把他的发顶:乖,先写会作业,我顺道下去续房。

  说完问他:吃面还是小笼包?